人们呼吁 疏通患者维权渠道让法律不再缺位

（资料漫画）

　　法制网记者 郭宏鹏 法制网实习记者 范传贵

　　今年6月被我国卫生界称为“黑色六月”。在这一个月当中，全国有5个城市先后发生了重大“医闹”事件，中国卫生法学会副会长吴崇其指出，这是很不平常的现象，问题由来已久，必须引起政府、卫生行政部门以及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。
　　发生于6月21日的福建南平“医闹”事件，引起了新一轮关于如何解决“医闹”问题的全国大讨论，其中最响亮的声音是：“法律应该在渐趋严重的‘医闹’事件中发挥更大的作用”。尽管记者近日获悉，此事最新的进展是死者家属一方被刑事拘留的5人已被公安机关报送检察机关批准逮捕，但综观“医闹”事件，记者发现，依法鉴定、依法定责、依法处置在整个处理过程中大打折扣，法律依然严重缺位。

事件回放

政府息事宁人医院破财消灾

　　6月20日晚，南平市杨厝村村民杨俊斌成功做完结石手术后，意外地死在了南平市第一医院。由于死得突然，家属将医生胡言雨和张旭扣住十余小时，并拒绝移动尸体。要求院方作出合理解释并提出高额赔偿要求。
　　院方答复需组织专家对患者死亡原因进行分析，对诊疗过程中医院是否存在过错进行鉴定，并视过错的责任程度确定赔偿额度。
　　但家属根本不信任医院，也不相信鉴定的公正性，因此拒绝鉴定，只要求医院马上赔钱。随后家属打横幅、摆花圈、烧纸钱，进而演变为封堵大门通道、扣留医生并要求医生亲吻尸体、打砸医疗设备等过激行为。
　　医务人员眼见同事被扣留，随时有生命危险，于是自发组织起来强行救人。双方形成对峙，并两次大打出手，导致多人流血受伤，医院财产受损。死者家属这边也不示弱，几辆小型中巴车载着更多的村民到达医院，这一事件上升为较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。
　　在整个事件过程中，警察始终在“现场维持秩序”，被网友指责为“不作为”。市政府为防止引发更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，要求医院顾全大局，做出让步。在政府的主持下，医院和死者家属双方达成协议：医院赔偿21万元，其中院方支付5万元，协调杨家所在镇政府支付16万元；退还全部医疗费用6000元；家属承诺日后不再提出进一步赔偿要求；双方受伤人员责任自行承担，不予追究刑事责任。
　　这一协议在日后被众多卫生界、法学界专家所诟病，批评地方政府为平息事件而放弃法律立场，胡乱作为。
　　6月23日上午，第一医院80余名年轻医生来到市政府门前，以静坐的方式，抗议政府对此次事件的处理方式，他们打出横幅：“严惩凶手，打击‘医闹’”、“还我尊严，维护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”。
　　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，死者家属刚被“安抚”，未曾想医生们感觉受了委屈，进而向政府施压。7月3日，死者家属一方5人因涉嫌犯罪被刑事拘留。

法律专家

政府有法不依医院糊涂赔偿

　　南平“医闹”事件发生后，中国医师协会立刻派出法律专家前往南平调查，并在7月2日专门组织召开“首都法律界、卫生界南平市‘医闹’事件研讨会”。
　　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教师郑延谱认为，南平事件有可能涉及多项法律，最明显的是，可能构成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；那些砍伤医生的，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；关押医生超过10个小时的，可能构成非法拘禁罪；破坏医院器械的，可能构成故意毁坏公私财物罪。
　　北京理工大学法学院副教授于兆波表示，在存在上述这么多违法犯罪嫌疑现象的情况下，虽然南平市民警立即依法出动了警力，但没有妥善解决现场纠纷和争端，致使事态进一步恶化。
　　对于双方在政府主持下签订的那份协议，专家们也有说法。
　　北大医院法律事务部主任王北京指出，根据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的规定，卫生行政部门有权进行调解，但条件是确定为医疗事故，且应在医患双方的共同要求下，居间进行调解。从南平事件的处理结果来看，显然是政府以权势压迫医疗机构做出违心赔偿。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刘鑫支持这一观点。
　　专家们认为协议中最荒诞之处在于“双方同意责任自行承担，不予追究刑事责任”。于兆波指出，根据刑事诉讼法，如果有人犯罪，除去有限的几种自诉案件，都应该由公安机关侦查，检察机关提起公诉。因此，当事人双方就刑事责任的“约定”是无效的。
　　据了解，由于“医闹”事件频发，近年来，南平形成了一个惯例：家属只要闹，就有钱。这一次也没有例外，协议中规定南平第一医院赔偿21万元。但专家们认为，这是一笔糊涂账，为什么赔？医院过错在哪里？为什么是赔21万元？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　　这种政府主张、医院妥协赔偿的做法，被专家们认为是“医闹”愈演愈疯狂的推手。

医生认为

最终百姓倒霉呼唤立法保护

　　医药生命科学专业网站丁香园最近发起了一项调查———中国医生眼中的“医闹”，记者近日查看时，参与调查人数已达9656人，调查结果显示，96%的投票者所在医院曾发生过“医闹”事件，且遭遇到5次以上的达53%。
　　调查显示，在当今的医疗环境下，一旦遇到非常危重的病人，即便是医院完全有条件救治，愿意“救人为先、立刻救治”的医生比例只有14%，有29%的医生选择“为防止引起纠纷，将其转诊到上级医院”，还有56%的医生选择救治，但要反复和家属强调危险性，保留谈话录音，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。
　　北京医师协会会长邓开叔在研讨会上说，现在很多医院包括三甲医院，已经不敢尝试新技术，导致人民群众得不到更高质量的治疗或者服务。很显然，由“医闹”引起的这种以自保为上的医疗风气，最终受害的还是老百姓。
　　丁香园网站的调查也显示，90%的投票者呼吁建立相关法律保护行医权，惩治“医闹”。

解决关键

疏通维权渠道法律回归本位

　　目前，我国医疗纠纷处理主要有医疗事故鉴定、诉讼和行政调解三种方式。但这三种方式都有其弊端。医疗事故鉴定由各级医学会负责，被民间称为“老子鉴定儿子”，公信力不够；诉讼程序复杂，耗时长，成本高；行政调解的主持者大多是卫生行政部门或地方政府专门指派的人员，前者让百姓不信任，后者让医院有压力。
　　相比之下，在过去的经验中，每每组织“医闹”，患者家属都能获得赔偿，见效快，俨然是一服灵丹妙药。以上三种在法律框架内的途径逐渐被暴力维权所取代。[page]
　　因此，畅通纠纷解决渠道，是解决“医闹”的关键。在首都法律界、卫生界的南平市“医闹”事件研讨会上，多名法学专家指出，“医闹”猖獗与患者维权渠道不畅、维权成本太高有关。因此，简化程序，提高效率，增强透明度和公信力，把患者的维权行动引入法制轨道，这些疏通维权口的工作都是地方政府处理医患矛盾的当务之急。
　　他山之石，可以攻玉。记者了解到四川省南充市于2008年初制定和实施了《关于维护医疗机构正常秩序的通告》，规定了9种扰医行为，包括“侮辱、威胁、恐吓、殴打医务人员；非法限制医务人员人身自由；冲击或占据办公、医疗场所；围堵医疗机构大门和诊疗场所；在医疗机构陈尸要挟和摆设灵堂；故意损坏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的财物，以及抢夺、盗窃医疗机构、医务人员和患者或家属的财物等。凡在医疗机构出现上述类似情况的，公安机关将依据治安处罚法予以处罚；构成犯罪的，依法追究刑事责任。
　　在处理医患纠纷、打击医闹过程中，法律不能缺位。让法律回归本位，发挥其应有的作用，才是医闹事件解决的治本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