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访谁,都称自己是“弱势群体”
导读:
记者手记
黄一军(音)是在一附院病房一楼大厅得知这家医院刚刚聘请了警察当副院长的,这位住院刚两天的年轻人对这个消息十分不满。
“难道医院自己当运动员又要当裁判员吗?他们是医患纠纷的一方,又成为医患纠纷的解决者,这太不公平了!”黄说。
7月2日,沈阳市公安局和卫生局联合召开聘任大会,为市内27家医院各聘任一位附近派出所领导当安保副院长。和平分局园路派出所所长成为一附院的副院长。
离黄不到十米远的小办公室里,警官滕浩对小黄的意见表示理解,他是一附院警务工作站的民警,派驻到这里已经两年了。
“虽然医院并不发工资,但‘安保副院长’这一称呼就带有明显的倾向性。警察是公正的第三方,任何有倾向性的行为都不合适。”滕浩说。
一附院位于沈阳市和平区,是辽沈地区最大的医院之一。每天超过一万人进出医院,滕浩和两名同事与医院100多位保安一起维护着这所医院的秩序和治安。在他们的工作中,医患纠纷和医闹是最令他头疼的一块。
一附院党办主任许东阳说,一年哪怕有一次大的医闹,就把医院上下折腾得不行。事实上,医院面临的稍大的医疗纠纷和医闹每年都不下数十起。
许东阳觉得医院是弱势群体,面对患者家属的无理取闹,医院保安队没有处置权,医生护士们更是不知所措。“我们愿意通过法律程序处理纠纷,绝不推卸自己的责任,但是我们受不了这样的折腾,有医生被医闹折磨得提出愿意自己来赔付,只求一个清静。”
黄一军觉得患者是弱势群体,他拿自己为例,“我一旦因为医疗事故失去工作,哪有精力打一场结果不明的漫长官司。医院是治疗方,患者很难拿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。”
夹在医患之间的通常是警务工作站的警官们,面对对立的双方,做的大多是协调工作:“警察不是医疗鉴定机构,根本无法判断是谁的责任,只能劝双方不要激化矛盾,走法律程序。”滕浩说。
大部分医患纠纷就在滕浩和同事们耐心的劝说中解决。但是对少部分固执的家属和“医闹”,滕浩有一种“无力感”。“医闹”很难界定,一般无理取闹而且要求大额经济赔偿的都会被怀疑为“医闹”。
停尸是最令医院头疼的过激行为。滕浩遇到一次让他抓狂的事件,患者家属把尸体停在一楼大厅,在尸体被强制送往殡仪馆后,家属又将尸体骗出来再次送到医院。看到“尸体回来了”,滕浩感觉头都炸了,随着围观的病人越来越多,最后只有申请局里支援。
“在处理医闹过程中,警察的权力被削弱了。”滕浩说,“刑事拘留对一些‘医闹’很有效,但有时会激化矛盾,引起群体性事件,所以局里一般不会批准。”
不能采取强制力,滕浩和同事们唯有一遍遍劝说,“嗓子都哑了,也没人听。只怕安保副院长来了更要苦口婆心取得患者信任。”滕浩苦笑:“难道我们不是弱势群体?”
这真是奇特的采访,被采访的每一方都宣称自己是“弱势群体”,需要保护。
“沈阳可以尝试‘第三方机制’,”沈阳市一位卫生系统的官员说,“疏导永远比压制更有效。”
□孔璞(深度报道记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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